熟悉民国初年历史的人都知道袁世凯和蔡锷这两个人,前者是中华民国首任正式大总统,独裁四年半,称帝失败,在国人的唾骂声中气死;而后者正是他的掘墓人。1915年末,袁世凯准备复辟帝制,自称皇帝,蔡锷抛出“为四万万同胞争人格”的誓言冒着巨大危险从北京辗转回到云南,组织云南军队发动了护国起义,出征四川,以寡敌众同北洋军鏖战三个月,给了袁世凯沉重打击,为挽救民国作出巨大贡献。
蔡锷与袁世凯,一个清癯儒雅,一个粗壮雄武;一个劲气内敛,一个虎视鹰扬;一个高洁自守,一个黑白通吃;一个捐生纾难,一个窃国自为。这两个强势男人之间的故事绝对精彩,而且值得玩味。
蔡锷进京未受软禁
这场双雄会是从1913年10月云南都督蔡锷卸任进京开始的。一种最流行的说法是,蔡锷奉调入京,由此被袁世凯夺去兵权,软禁起来。但此说并不一定准确。民国著名记者陶菊隐在《蒋百里先生传》中说:袁世凯“心目中的军事新人物,陆军总长一席以蔡松坡为最适宜……蔡在云南做都督,他自然放心不下,若内调为军政首长,使他楚材晋用,无直接兵权而负建军之责(强化他私人的武力),再派一名心腹做次长随时监视着他,那是再好也没有的……蔡的心理与百里的完全相同,建立国防是他们的第一义,无论内除国贼,外御强邻,必以练兵及训练军事人才为其起点。蔡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却有锐利的眼光和深刻的鉴别力,他何尝未看透袁所欲建立的只是为个人争权位的军队而非为国家御侮的武力呢,但是他很想将计就计,假手袁以完成现代化的国防。他认为家天下已非时代所许,新军人而施以精神教育,其思想及信仰必然和过去只知效忠个人的奴才式的军人不同,所以他很想吞下袁的香饵,进行其化私为公的建军工作。”
但北洋将领们不答应,即使袁世凯动用行政手段强行安置,同僚、部属如果不配合蔡锷的工作,处处设置障碍,指东打西,不仅蔡锷难以发挥效能作出成绩,甚至有可能给军界制造混乱,反为不美。尽管如此,袁世凯还是给了蔡锷这个非北洋系的南方军人很大的荣宠,加昭威将军衔(昭威将军是“威”字号将军中排第一位的,足见蔡锷在将军府的地位),入陆海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相当于今天的国家军委),表现出对他相当的赏识和信任。如果只是软禁,袁世凯用得着把蔡锷吸收进核心的军事指挥机构吗?显然,袁蔡关系并非一般描述中呈现给人的那种强势对弱势的关系。
蔡锷与小凤仙并不亲密
1915年的袁世凯,权力虽已登峰造极,但还是有危机感。他深知,在共和体制下,政党政治是大势所趋,自己这个军权人物势必只是一个过渡。所以,袁氏集团决定做一次危险的尝试,在推翻帝制仅四年后再恢复帝制,企图用世袭制永保自己稳坐江山。
蔡锷
既然在战略上属险棋,在战术上就须周密盘算,见机行事。袁世凯在留意各方的态度,其中当然也包括蔡锷。此时蔡锷有三种选择:一、反对;二、保留意见;三、赞成。第一种几乎可以不论,已有大计的蔡锷当然不可能在北京就把反袁挂在嘴上。第二种理论上成立,实际上不可能,因为对方要看的不只是态度,更是动机,保留意见就等于是反对,所以只能虚与委蛇。就在为复辟帝制制造舆论的筹安会成立不久,蔡锷在将军府领衔签名拥护帝制。
但袁世凯之识人,绝对高明、精到、通透,他不会轻信蔡锷的做秀,而蔡锷也深知这一点。袁世凯在小心地捕捉和判识蔡锷释出的信息。紧接着,蔡锷又现身八大胡同。老到的袁世凯当然还是不会相信一向克己严肃的蔡锷会就此纵情酒色,但他也看得出蔡锷的意思,那就是:帝制你要办便办,我不干预。
既然签名拥护帝制以及出入八大胡同都是做秀,是双方一种心照不宣的特殊对话,那就不必太当真。很多人都相信蔡锷和小凤仙如胶似漆打得火热,并以此成功蒙蔽了袁世凯。这种英雄美人的演绎虽然美妙,但却严重低估了袁世凯,也不符合事实。
事实是,蔡锷虽涉足花台,但并不常去。据蔡锷长子蔡端先生回忆,其生母潘夫人给他讲过,有一次蔡锷陪家眷去看戏,开场前指着包厢里一年轻女子对潘夫人说:她就是小凤仙。从这个细节里至少可以得出两个信息:一、蔡锷看戏是和家人在一起而不是和小凤仙出双入对,说明他俩的关系并不怎么亲密;二、蔡锷和小凤仙的交往并不背着家人。
蔡锷(中)怀抱着长子端生,左边为潘夫人蕙英,右边是刘夫人侠贞。
而且,据蔡端先生说,蔡锷将母亲和两位夫人遣送回籍的理由是,潘夫人身怀六甲,想回娘家生育;老母不习惯京城生活,要回乡下住,当然,要由刘夫人陪护,几个孩子也分别回到昆明和邵阳。
蔡公成为国葬第一人
袁世凯自始至终也没限制过蔡锷的自由,蔡锷是中央高官,又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有什么理由限制他呢?他不限制蔡锷,更不会限制蔡锷的家眷。有些书上讲,蔡锷因小凤仙而故意和夫人闹翻,把家眷“赶”回老家,一家人合演了一出双簧戏。虽然很有戏剧性,但太着痕迹,非但骗不过袁世凯,反而可能弄巧成拙。袁世凯是何等人物,用妇孺来挟制对手,此种贼盗之属玩的把戏,他根本就不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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